內文試閱

「好不容易走到這個地步了」的束縛

  經濟學上有所謂「沉沒成本(sunk cost)」的概念。

  沉沒成本,指的是過去所投下的資金當中,無論如何也無法回收的部分。我們花了一千八百日圓進電影院看某部電影,結果兩個小時的電影只看了三十分鐘,就覺得無聊難耐。可是既然已經入場開始觀賞,付出的一千八百圓也就拿不回來了,這個就是沉沒成本。

  那麼剩下的一個半小時,你會怎麼做呢?

  很多人往往只因為「畢竟已經付了一千八」這樣的理由,就選擇把電影看完。只是,繼續看一部無聊的電影,損失的不只是一千八百圓的沉沒成本,甚至浪費了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。如果你選擇走出電影院,說不定還能有效地利用這一個半小時。經濟學上的鐵則是,在決定日後的投資時,絕對不要再去考慮沉沒成本的部分。

  日本人有一種很強的傾向,容易被「好不容易走到這個地步了」的想法所束縛。

  珍惜過去所累積起來的,這聽起來很好,但是我覺得實際上卻只是被過去拖住而已。包含經濟活動在內,日本人並不善於放下沉沒成本,我們習慣覺得不應該不考慮沉沒成本,這樣才能繼續走下去。

  當我們決定是否要放棄某件事的時候,思考的邏輯大致有兩種模式。

  「再一下就會成功,所以不要放棄,繼續努力。」

  「好不容易走到這個地步了,所以不要放棄,繼續努力。」

  前者看的是「未來」,覺得眼前有成功的機會。後者則是看著「過去」,覺得已經做這麼多了。即使同樣做出「放棄」的決定,因為兩者背後的邏輯不同,想必會導致不同的結果。

  連繫著未來的是「希望」,但是很多人把這個「希望」和「願望」混淆了。

  「雖然隱約感覺到成功的機率很低,但是說不定還是會成功,所以就不要放棄,繼續努力吧。更何況都已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。」

  把願望當成希望,出於這種錯覺而一直拖延下去的人,很容易就錯過放手的時機,因為願望扭曲了他們對成功機率的判斷。

  有些人基於主觀願望,會用各種理由,把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機率,膨脹到百分之十。這背後隱含著一種想法,覺得「我可是不一樣的」,就像媽媽在強調「我們家的小孩可不一樣」那種感覺。

  有時候我會有參加高中生頂尖運動員集訓的機會,在這種大概一百人左右的場合,集合了這個世代的頂尖選手。然而,這當中能在奧運會中出賽的,差不多就只有一個人。儘管如此,在這個年齡階段的參加者,大家都覺得自己就是那一個人,並且深信不疑。

  在十多歲的年紀會這麼想是很自然的事,這也是健全的想法。

  只不過,競技生涯持續一段時間之後,到了某個階段,就會進入另一個時期,領悟到自己無法成為「百中選一」的那個人。這個時候我們就必須冷靜地判斷,成為「百中選一」的那個人,對自己而言是在希望的範圍之內,或者終究只會流於願望而已。一旦你沒把握那個時機,你就會執著於「只要不放棄,就還有可能性」這樣的說法,把百人搶一的那個位子當作目標,繼續著有失考慮的人生。

  至於什麼時間點該踩剎車呢,其實沒有一個明確的瞬間。真要說的話,可能還是只能依靠「體感值」吧。

  當我們開始著手一件事情時,我們感覺成功的機率是百分之百,或者至少覺得勢在必得。但是漸漸地,機率會開始往百分之九十九、九十八下降。

  面對這種情況,我們究竟要在百分之幾的時候踩剎車,恐怕也只能憑自己的感覺了。為了掌握這種感覺,我們平時就應該養成習慣,讓自己可以客觀地判斷希望與願望的差別。

  例如我在小學教賽跑的時候,我會讓小孩試著跳跳跨欄。這麼做的目的有兩個,一個是在賽跑時加上跨欄,多了一項障礙物,可以讓他們在跑步時產生一種節奏感。另外,則是讓他們透過身體察覺到自己可以跳的高度有多高。

  藉由全力跳越跨欄,小孩會發現自己可以跳得比想像中還要高,當然也會明白有些高度是自己目前無法達到的。唯有全力以赴,人們才會知道自己的極限。如果只是漫不經心地跳,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究竟能跳多高。所以我都會跟孩子說,要盡全力去跳。

  面對著不確定能否跳越的高度,當然會有被絆倒的時候,這時候我們就會明白自己的極限了。開始明白自己能跳多高、多遠,這是一件重要的事。某項目標我能達成,某件工作我能在期限內完成,人們始終是不斷地衡量著自己的能力範圍與外在的環境,然後幾乎無意識地判斷自己「辦得到嗎?」

  缺乏全力以赴經驗的人,也就缺乏「自己能力範圍」的體感值。他們往往會設定過高的目標,最後喪失信心,或是一味地降低標準,而無法讓自己成長。 因為害怕跌倒和失敗而不願意全力以赴的人,容易欠缺對於自己能力範圍的認知,我覺得這才是人生最大的風險。